木纹睡

答应我下辈子别搞PR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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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 14

一摞纸能有多重?


高天鹤没想过两本任务记录就差点让他捧不起来。辛苦了精神动物,这两本都签满了字迹不一的委托方签名,纸张也因此不再紧贴。它们在一周内就像旧书一般变得蓬松,好在之后他——他们,再也不用翻开它了。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简弘亦无需夸奖他或者再提点什么,他们只需要在沉默中收拾行李,尽快出发。原定的会议时间时间其实是次日晚八点,但为防止意外发生,他们决定连夜出发——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高天鹤缺觉,眼睛熬得发红,一抬头发现向导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他必须是个首席。


塔的尖端逐渐出现在视野里,再紧张都要将自己的心放好。


简弘亦无法陪他见证这一切的结局,他不是简单的向导,有着其他的归处。下车之前高天鹤将简弘亦的每一页任务纸都折成纸飞机的形状,简弘亦任着他,也甘愿他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车停在靠近军方驻扎的安静角落,高天鹤关了车门,还跟车把手恋恋不舍,但那头的简弘亦都已经绕到他面前了。


高天鹤望着他。


如果可以,简弘亦当然愿意去参加那个决定命运的狗屁会议。他对身份的介意早都在过去的相处中消磨,其他的东西顶替那个位置肆意生长。但这对正盯着他看的眉眼英气无比,就算他眼眶透着红,高天鹤还搓着手,有些东西就是无法改变的。


“及时通知我消息。”他温柔地嘱托。


高天鹤“嗯”了一声,不干脆,有点难过的鼻音。然后他晃着肩去勾住简弘亦的手腕,指骨的形状衬着他的深色袖子,手部线条明明白白,是想留他又知道该松手,想握又不能握,想抓也不敢抓。


于是简弘亦悄声说:“我与你同在。”


不止是我的意志与你并肩而行,也是我的命运将与你融合。某一刻开始我们合为一人,责任、使命、荣誉、得失,我们共同承担。


简弘亦说得很轻,反正是说给哨兵,当着他的面就算开合做口型高天鹤也能看得懂。但他偏偏又是说给高天鹤,于是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挨近,呼吸最后都散在高天鹤脖颈的皮肤上。高天鹤微张着嘴,他没想到简弘亦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灵魂却又已经在重击下碎过又愈合。


高天鹤没有答话,但眼睛却诚实地一直不曾便宜。气氛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简弘亦先垂了眼去看新的目标。他的推进突然继续,又因为实在缓慢偶尔显出有些卡顿的样子,是像老电影一样的生涩质感。高天鹤明白了,顺从着,故作平静——手在背后克制地扣在一起。于是勇气瞬间滋生,一个亲吻的诞生顺理成章。


这应当是一个轻吻,可唇之间又毫无缝隙地磨着,呼气都能润湿对方,像要深吻,但又不会继续。听不出是谁先飘出轻哼,也不知道是谁先打破力的平衡,因为这不是一场角力,而是一个吻。


两个人就这样在驻扎地的后巷享受了短暂的美好,连分开都要在对方面前暂缓一下再站直,极近距离欲触不触的停顿透着所有动作背后的不舍和锁在皮囊内的欲念。


高天鹤刻意地清清嗓子说:“我走啦。”


简弘亦笑了,“去吧。”


“等我回来。”


“嗯,一定。”


高天鹤转身——但头还硬要朝着简弘亦,眼睛也润着,却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消失在小绿卡车后面。


简弘亦在想他了,在离开他的小爱人不到一小时的时候。


跟余笛一件件汇报任务花掉了他一些时间。好在这次没什么东西需要补充解释,接着是余笛向他细说现在的局面和晚上的回忆。枪械管制早就被众人预料到了,而且塔那边的礼堂从来就没有为向导留下座位,所以这是一场由哨兵举办,哨兵参与,哨兵旁听的向导定罪会议。


所以简弘亦很自然地想起他,这样鹤鹤该怎么办呢?


“你要知道我们并不能插手太多。”余笛叹了口气。


“我们已经插手挺多了。”简弘亦随便接一句,得到余笛无奈的一个笑。这个笑又很快消失了,余笛盯着他开始思考,简弘亦就耐心等着。


“你觉得现在的‘塔’体系合适吗?”


简弘亦算是立刻摇头。余笛瘪了下嘴,他们不一定想的是同一个东西。但他懂简弘亦,以他的立场和角度,就算他再详细问也会是这个回答——说不定其实他否定了可能的全部呢。


“我稍微有一些想法,关于‘塔’。它的存在已经不符合现在社会的要求,早晚成为威胁安全和上级权威的大患。……你在我的计划中呢,其实已经完成了全部使命。”


“推动这一切发展到崩溃的边缘?”简弘亦抬眼问他。

“诶,差不多。”

“那你这个计划还是有很高的…自动成分的。”

“……为了能让关键人物顺利和你接触,我也做了不少努力。即使他本人也非常想,但他的恳求有些时候没有作用。”

“我能理解。”

“计划的后半部分你想不想听?虽然它是有可能再也没法派上用场了。”


简弘亦的“想”已经到了嘴边,听见这半句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已经是谈话的尽头了,所以干脆站起来说:“不用了。我相信那些计划,我可以亲眼看到它是如何实施的。”


余笛比他还干脆。他笑着,挥挥手,说:“叫王凯来,然后去处理积攒下来的工作吧。”


简弘亦这才意识到这一个星期里他的原职很可能无人替代。他以为余笛会安排人暂任,至少也得是那些个老在仓库晃的不安分小孩……好在,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工作积攒,仅仅是将库存清点检查,有些需要保养,然后核对一下登记信息。物资的数目跟简弘亦离开之前并没有相差太多,少的部分刚好对上他和高天鹤消耗的部分。

 

但这不代表这是一项轻松的活。简弘亦进去出来已经是快晚上七点半了。食堂这时估计连碗都快刷完了…但不碍事,总有办法解决。


简弘亦锁了门,低着头打算先去食堂碰个运气。七点多的走廊没什么人,迎面也就一个青年走来,毕竟现在算是晚训的时间。


简弘亦轻轻避过旁人,想着刷碗和晚饭的大脑却突然冷静。他停下却没有回头,语调中夹着一分冰冷。


“站住。”


简弘亦早就习惯了以向导的身份与人相处,一点微妙的差异都足够引起不适。普通人的情绪会给未结合的向导产生巨大干扰,只有哨兵的屏障才能完全解决这个问题。而刚刚过去的那个人,即使与简弘亦擦肩而过,都没有让他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是个哨兵,是那个哨兵,那个一直使用李向哲带回的物资度日的藏身在军区的哨兵。


“龚子棋,”简弘亦将手插进口袋,“因故缺席,需要向上级报备,不得擅自离岗。”


这张脸他认识。一个月前莫名其妙旷工,不再过来给他帮忙的年轻人,原来是突然觉醒成了哨兵。简弘亦是向导这件事算是公开的秘密,龚子棋想要继续隐藏身份自然就得躲着他。


“是。”龚子棋简短应到。然后他停顿一下,才继续说:“明天我会及时向笛哥说明情况。”


“你要拿什么?”简弘亦问得相当随意。


毕竟龚子棋在精神领域白得像纸,只要简弘亦有意探查,那层屏障完全没法掩盖他的心思。


龚子棋吐字:“枪。”


青年现在身着的衣服尺码大他一圈,保不齐这套军装还是李向哲的。在宽松袖管之下,爬在手臂上的纯黑蟒蛇用尾尖死死缠绕着一串钥匙——简弘亦口袋中消失的仓库钥匙。这是偷,还是严重违纪,所有人都清楚。


简弘亦这时才转过身。


他没感觉到龚子棋精神动物的任何动作,足以证明他有备而来。青年的背影在昏暗中依旧板正挺立,他确实紧张,但一点不怯懦,双肩展开,握拳的手在袖口隐约有些颤抖。


“明天过来补登记。”他看着龚子棋的背影。


龚子棋的声音显而易见带着惊喜:“啊?是!”他得了许可拔腿就要跑,简弘亦的声音又悠悠地从他后头飘来。


“你应该确定自己正在走对的路,然后保证能把它送到正确的人手里。”


龚子棋抬起的腿放下了,转头的瞬间他就看向了简弘亦的眼睛。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抿起嘴,眼神一变反而去打量简弘亦——长期回避下来他自然不知道简弘亦近期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八点。”他抛出一句试探。


简弘亦即答:“八点,那只是刚刚开始。”


他当然懂了,能有多少人的命运因为“晚八点”这个时刻而发生改变?那些自以为可以继续蒙混过关的人,必然不知道自己正停留在一个多么重要的关头。


简弘亦继续转向食堂,龚子棋自然也明白了,狂奔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很快传来。被这么一耽搁食堂里全部的碗自然都光光亮亮的了,但简弘亦完全没心思后悔,光是用搪瓷杯子喝茶充饥,然后眼睛望着塔的方向。


他想跟余笛说,我的使命这才结束。


推动作用,这才发挥到极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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